宗教如何馴化群眾

參考資料來源：《群眾與權力》，埃利亞斯•卡內蒂(英Elias Canetti)著，1960

馮文光譯，上海：三聯書店，2020

任何宗教開始時，一定是力圖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人成為信徒，而且是世界性的，每一個靈魂都該屬於它們。廟堂的建築要能夠容納現有的信徒，如果廟堂確實需要擴大就會增建。然而，要如何把現有的信徒，集中在若干互相分離的廟堂內，不致出現瓦解的傾向，是始終必須防範的危險。任何宗教從自己具有約束的傳統中，知道自己是如何突然的、出乎意料的成長起來，信徒的皈依史是不可思議的。同樣的，脫離宗教使信徒迅速減少的各種因素也令他們擔心。

宗教希望的是馴服的人群，因此常把信徒看成羊，並贊揚他們的溫柔順從。宗教必須放棄迅速增長的要求，滿足於虛幻的平等、滿足於一定的密度、滿足於一種強有力的導向。它把目標定在很遙遠的彼岸，要想進入這裡必須付出千辛萬苦的努力。越遠的目標就越有希望持久存在，於是不斷增長的基本原則，就被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完美的取代了。

信徒們在一定的時間和地點集合，通過千篇一律的儀式轉入一種溫馴的情緒，群眾深受這種情緒的影響而不致成為危險人物，還會由此養成習慣。信徒們的團結感就是一劑「藥」，廟堂是否能長久存在就取決於這種藥是否得當。一旦人們在廟堂中習慣於這種精確重複、嚴格限制的儀式體驗，那麼他們就不可能再缺少這種體驗。他們對這種體驗的需要，久而久之就如同對食物等生存不可或缺東西的需求一樣。若國家頒布禁教令，突然禁止他們崇拜偶像、放棄儀式，就不可能不造成後果。因為破壞了他們精心保持的群眾內部事物的平衡，必然會在稍後導致開放群眾的掙脫束縛。

所有突然受到禁止的宗教，都會通過某種世界化來實行報復：在一次巨大的爆發中，它們信仰的性質完全改變了，可是信徒自己並不知道，還認為這是舊的信仰，一心一意的堅持，可是實際上，它們突然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宗教，具有正在形成開放群眾的強烈感情，並且要不惜一切代價保持這種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