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錢暴政

重新整理自：《亞洲的21世紀》，馬凱碩(新加坡Kishore Mahbubani)著，原著2022年1月出版

繁體中文版，三聯書店，2024

在美國，大量的金錢通過某種機制而不是個人或企業捐贈，已然滲透到了選舉和游說活動之中。要了解富人是如何重塑美國政治的，我們不僅要研究選舉活動和游說支出，還要看看他們涉及的各種領域，和各種功能政治組織的聯合投資，只有這樣才能說明政府在政策上，為什麼明顯不平等的原因。

是什麼引發了美國政治權力從廣大民眾，向少數菁英群體大規模的轉移？公共誠信中心的一份報告指出，在2010年1月公布對公民聯合會的裁決案，推翻了企業和工會不得獨立出資資助競選活動的禁令，這等於給企業和工會開了綠燈，允許他們可以不受限制地將錢砸到廣告和其他政治工具上，由而實質上改變了美國的政治制度。這項不當裁決說明：公司就是掌權人，金錢就是話語權，事實證明，這正是美國邁向金錢政治的一大步！

美國是否已經變成一個「金錢政治」國家？這應該出現一場盛大的公開辯論才合乎邏輯，各方來辯論這一說法是否屬實。然而，事實恰好相反，由於在美國使用「金錢政治」一詞的心理阻力太大，因此沒有一家主流媒體和政治家會使用這一詞彙。一個可悲的現實是，從實際運作上來看，美國無疑已經從民主政治(民有、民治、民享)轉變為金錢政治(由極少數人擁有、極少數人統治、為極少數人服務)，然而，這一政治現實儘管是無法否認的，但也是不容被捅破的。

許多美國人也開始意識到現行體制不是為他們服務的，因此，對其主要制度體系的信心一直在下降。對美國總統制信心的民調顯示，從1975年的52%下降到2018年的37%；對美國國會制度的信心，更是從1973年的42%銳減至2018年的11%。核心因素是他們認識到美國的民主制度，背離了制度創立者的初心和憲法的規定，金錢已然成為美國政治生態中的關鍵。無疑的，如果金錢能夠左右政治選舉的結果，那就意味著這個國家已經變成了由「富豪」統治的國家！美國總統選舉年的花費已經從2010年的30億美元增加到了2016年的65億美元，那些提供數十億美元的資助者，難道不是期待自己的投資能夠有所回報嗎？事實證明，他們通常也都能得到回報。美國國會在槍枝立法、食糖補貼、藥物定價、防疫政策、對烏援助、對以政策以及其他無數問題上的行動，實際上都是由競選資金提供者推動的，並不是反映普通選民乃至國會議員的意願！簡言之，美國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個由富豪統治的國家，這一點已經毫無疑問。可是，請注意，各種研究和評論報導中，他們可是從未使用過「金錢政治」一詞哦！

如果美國拒絕接受「金錢政治」這個事實，那麼要如何應對這一挑戰呢？正如一位患者拒絕承認自己得了癌症的事實，那麼當然沒有任何腫瘤科醫生能夠治愈這個病人。同樣的，如果美國仍舊否認金錢政治的存在，那麼它也必然無法解決這一問題！

事實是掩蓋不了的，於是產生了二種結果。其一是興起一場反對建制派的革命，工人階級在2016年，希望選出一位不屬於建制派且能動搖建制派統治的總統，於是投給了本身就是富豪的川普。不幸的是，川普做的仍然是符合富豪利益的事 --- 為富人減稅，占半數的底層民眾境遇還是沒得到什麼改善。其次是終於有富人意識到，如果還是只想保護自己的財產，最終會破壞了這個讓他們致富的制度。窮人在貧困裡越陷越深，開始不再相信通過努力就能獲得回報。這有沒有解方？前題就是我們要認識到，所有的解決辦法都一定會帶來陣痛！

馬凱碩在本書中提出了一些具體的解決辦法，如下：

• 推翻美國最高法院對公民聯合會的裁決。就是這一裁決把美國推向了金錢政治的開端。
• 嚴格限制用於選舉的金錢數額。這也符合皮尤研究所2018年的調查，77%的受訪者支持限制個人與組織在競選上的開支、65%的受訪者希望有新法律減少金錢對政治的影響。
• 從根本上改變美國的意識型態。美國的意識型態應該恢復到開國元勛的自由和平等，而不是只強調自由，忽視平等。
• 要承認僅憑市場力量不能為所有美國人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，政府必須進行干預，以糾正社會和經濟不平等的問題。放棄雷根總統的「政府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，政府才是問題所在」的說法，承認社會要進步，需要自由市場「看不見的手」和政府「看得見的手」共同發揮作用。
• 美國政府應宣布要從社會進步指數排行榜第28位上升到第1位。政府應該把預算用在改善民眾的生活，而非試圖保持世界頭號軍事強權地位。

解決方案是存在的，而且是可行的，但只有在美國人承認問題存在時，這些解決方案才能奏效。是什麼問題呢？就是「金錢政治」！